【阳炎project】夏与蝉之歌
※cp：setokano
※是刀
※架空·普通学生
※OOC和BUG属于我 他们属于彼此
>>>01 Day0
多年以前，空气仿佛眩晕。
尖锐的刺痛划破玻璃般的天空，碎片溢满蓝色的光泽。
聒躁的蝉声贯穿整个夏季，犹如利刃刺进躯体中切断组织，酸涩晦暗的声音。
>>>02 Day1
初次见面的场景太过惊异，以至于很多年后，濑户仍旧会做与那天有关的梦，频繁而又重复。
梦里一成不变的时光凝聚于那个下午，有如不断循环放映的老旧电影，泛黄却又清晰。
“午安哦，濑户。”土黄色瞳仁的少年倚在树下挑起眼角打着招呼，而濑户只发得出“啊……”的音节。
>>>03 Day3
道旁树在地面投落斑驳的光。
午后如同奶白色的猫一般踩着无声的脚步来临。
明晃闪亮的指示牌反射着如同要熔化的太阳。
鹿野修哉倚靠着树干隐藏在绿荫下，被强压在眼底的猛烈的喜悦如同浮冰下涌动着暗流的海水，而视线贯穿着着强烈不甘，犹如一枚投掷而出的飞镖，钉在濑户幸助的背影上，看着他从商店中走出来，一如既往地和柜员阿姨告别，拎着一罐冰冻碳酸饮料。鹿野修哉此刻只觉得那道绿色的身影太过灼目，濑户幸助被日光洗浴得闪闪发亮，被太阳染镀得耀眼的轮廓烙印在鹿野修哉的视网膜上，仿佛要和那一天闪烁的绿灯重叠起来。
上一次我所见到的是——
你正穿着绿色的工作服推开花店的玻璃门，搬着门口的花。落日的余辉在你身上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随后，你给那个白色长发的女孩子递了一朵淡粉色的花，弯起了嘴角。
无论多少次，你那温和的笑脸依旧没有改变。
贸然来见你，会讨厌我吗？
我隐瞒着的小小私心，该怎么说出口——
鹿野遇到濑户的第三天，没有叫住他。
>>>04 Day5
濑户走到门口，正好看见夕阳斜斜地从窗户灌入教室。掠过耳畔的只有安静的风声，以及，吹动书页的轻微细响。
“那个，打扰了……”
正坐在桌上、望着窗户的身影不知道是因为被惊扰了注意力，还是因为没有意料到这个时刻还有人回到教室，明显地抖了一下，然后换了姿势转过身来。
濑户才看清迎着光的那个人。
“你是——”濑户仓促滑出口的语调中像一尾银色的飞鱼，穿透水面掠下散溢开来的惊讶。土黄色的影子仿佛要溶解在斜阳中，将夕色模糊得暧昧不清。而他转过来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濑户的记忆飞速倒放回相遇的那天。
“好久不见，我是鹿野修哉。”
太阳从微微摇动的树枝漏下一地斑驳的碎光，少年离开那张光影交织的网走到他面前，伸手撩了撩头发顺势摘下兜帽，自来熟般向他自我介绍。濑户看着少年从帽子中显露出来的并不鲜艳的发色，陌生的怀念感好像一颗蛰伏于心脏多年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胸腔泛起苦柠檬的酸涩。
——是叫做鹿野修哉的奇怪的人。
在见到他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濑户仍然无法适应与他的第二次相见。无论是初次见面，还是突然现身在教室，鹿野修哉的出现像积雪中探出的绿芽，微微伸展出古怪的不协调感。濑户怔怔地盯着鹿野，想要努力看清他的表情。此刻对方正占据在自己的座位上，如果有人经过的话，一定会将濑户当成自言自语的神经病吧。
“濑户，”鹿野看着濑户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可爱，不禁笑出了声，“你在发呆哦。”
“啊啊，失礼了。”濑户明显停顿了一下，迅速移开了视线以掩饰若有若无的尴尬，而后转换了话题，“鹿野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被切中了要点，鹿野窘迫地笑了笑，“不，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只是想找濑户同学所以才到这里来了——！”
鹿野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濑户收拾完书本静静出了教室。
“果然很奇怪，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吧。”濑户脑海中萦绕翻腾的想法最终落成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和幽灵相遇——这种小说般的情节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定是在做梦吧——如果是做梦就好了——濑户幸助只觉得心底那汪浅潭坠了一颗细小的石子，搅得水中扬起浮沙浑浊起来。
“你……真的是幽灵吗？”濑户幸助无法解释数天前的场景，也无法解释那份陌生而怀念的钝痛感。他像要确认什么答案般，再次重复了相同的问题。
“是哦——濑户同学已经问了三遍了呢！我是千真万确的幽灵哦！旅游过很久的幽灵哦！”鹿野带着高扬的语调，发出了“哼哼”的歌声，似乎心情也变好了，而刚刚的低落不曾存在过。
……总之还是无法理解。超自然现象已经超出了濑户身为普通学生的认识。“那为什么，只有我看得见你呢？”他吸了吸鼻子，等待着鹿野为他困惑的信封封上火漆。即使是已经询问过的问题，濑户也想得到答案，因为前几次都被鹿野狡猾地逃过了。
“嗯……如果、我是说如果，”鹿野修哉少见地停顿了下，“如果是因为濑户同学忘记了什么的话。这样的答案你会不会相信呢？”
“哈啊……果然是不会告诉我的吧，真正的答案。”意料之中开玩笑般的口气，濑户幸助并没有觉得奇怪，尽管他觉得鹿野印上的火漆并不能完美地封存他的疑问，但他好像早已知道对方可能的回答并自然地接受了事实，“不过，如果这是你想要告诉我的事，那我试着相信也可以哦。”
鹿野修哉有一瞬间僵住了身体。长久期盼的幻想的，跳动的猛烈的狂喜，如同即将落入水面的烟花，被潮湿雾汽吞没。他迅速恢复了那副常见的轻浮模样，只余下些微慌乱的尾音残留着不自然。
“诶嘿，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的话会被骗的哦。那么——下次见啦——”
濑户回过头去，那个浅黄色的身影早已随着声音消失不见。
这是濑户幸助遇到鹿野修哉第五天后，关于“疑问与答案”的故事。
>>>05 Day7
“喂，濑户——”
鹿野的声音显然把濑户幸助吓了一跳，他循着方向望去，对上的是鹿野仿佛恶作剧成功的表情。
“啊，是你。”濑户打开了便当盒。“要吃吗？”
“诶——好冷淡的反应！完全没有被吓到嘛——”鹿野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开心，他用手遮着眼睛，从指缝中眯着眼看向太阳，而后向濑户转过脸去。“天气真好呢。我说，你不怕我吗？”
濑户放下手中的筷子歪着脑袋思考着。“虽然是有些在意，但并不讨厌哦。”
“啊啊、应该说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呢。如果很久以前认识的话，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吧。”他露出有点抱歉的微笑，“擅自说了这样的话，请别介意。”
鹿野张开身体，以放松的姿态向后倒下去，没有发出响动。他看着没有云翳的天空纯净得像蓝色的玻璃，遥远的天际收束在高耸的楼房群落中，于是发出了惬意的感叹。“果然是濑户的风格呢～”
“对了……我在影视中看到，如果幽灵会一直存在，那一定是有什么心愿……鹿野也是这样吗？”
简直是精准到令人窒息的直觉。
鹿野修哉没有说话。以轻浮的玩笑话掩饰真相，明明该是他用来巧妙伪装的假面，但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却悄无声息地裂开第二道罅隙。鹿野封闭着的孤独舞台，唐突出现了不该存在的观众，他扮演着谎言的剧目，在观看者投来目光时剥落了真实的底色。他想起两天前濑户轻易相信了他的答案，只觉得在身体僵住的一刹那，大脑也停滞了思考，有什么东西轻易地碎裂了，汹涌的喜悦趁虚而入，却裹挟着黏稠的悲哀。此刻，再度漫起潮水的欣喜溢满了胸腔，散开了些许无法掩饰的悲伤，丝丝缕缕犹如涟漪。濑户看不到鹿野的表情，他仍然用手遮住脸，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开口。
“那么，濑户要不要陪我玩个游戏呢？说不定我会成佛哦。”鹿野终于站起来走来濑户跟前，弯下腰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扮演“友人”的游戏。
>>>06 Day10
黑色的雨将交错的白色剪影混合成黏稠模糊的画面。
啊啊，你在哭吗？
嗯，什么？
为什么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听不到、听不到……
你——
第十天，梦到一场世界尽头的雨。
那场雨仿佛浸透了一个世纪般冗长的悲伤。
濑户幸助从深深的梦中醒来。令人难过的无力感灌入身体，溺水般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认真地试图抓住转瞬即逝的信息，不过一番徒然，只余下飘渺的、意味不明的画面。
第二次梦到相同的场景——在遇到鹿野之后。
而上一次，是三天前，他答应了鹿野修哉扮演友人的游戏。
濑户幸助看着弯下腰来的鹿野修哉，视线穿过他土黄色的眼睛，恍若看见从遥远时空投映过来的模糊不清的幻影，像一片没有边际的、荒芜枯萎的植物，顷刻感到一阵目眩。
奇妙又令人困扰的感觉。
鹿野修哉，是怎样的人呢？
像是通讯器的信号中断，无法回想起什么。只有混沌的、支离破碎的混乱景象。
脑袋有睡眠不足的钝痛感，困倦随着心脏一跳一跳地震动痛觉神经。
濑户幸助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拉开窗帘向外望去。
厚重的云翳透着银月的辉光将夜空切割成两半，建筑物的灯光闪烁，寂静又热闹。银白色的云幕和深蓝色的天穹一同沉默着，而云层边微微渗了点光将交界模糊，犹如他和鹿野毫不相干的存在突然交缠染上了对方的色彩，绿与黄的边界开始重叠。
>>>07 Day15
白天，有只蝉掉落下来被濑户幸助捡起了。
鹿野修哉对濑户夏休的等待已经延续了五天。濑户放假前愈发忙了起来，只能偶尔打搅他的时间里，鹿野修哉只觉得这几天无比漫长乏味，而现在这份期盼终于迎向了结尾。他站在写有“楯山”的门牌前，手指抚上那两个文字，表情柔和得似乎在触碰某件遥不可及的珍宝，连濑户出现在身边都没有察觉。
“鹿野，”不知道是否因为将要出门游玩，濑户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他轻轻哼着在电视上听过的歌，但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收敛了声音，语调中带着一丝惋惜，“猜猜看是什么？”
鹿野修哉看见濑户幸助缓缓摊开的掌心中安静躺着一只蝉。
漆黑的昆虫跃进视线的一瞬间，鹿野修哉如同被一枚子弹贯穿，不该保留知觉的身体意外感知到了生前最厌恶的感觉，从心脏传来一阵延迟的钝痛。鹿野捂着左胸弯下了腰，然后没有理会濑户吃惊着凑近的身影就落荒而逃，消失在他的视线内。濑户幸助总是这样，在他疼痛的时候总是这样亲近。只是这次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濑户一如既往的关心，逃避仿佛是本能的反应，他像一只受伤的猫狼狈地抗拒了善意。明明像往常一样就好——以玩笑掩藏不应表露出的失态，用漂亮的话将冒失的行为解释成戏弄，然后和濑户如同“友人”般热热闹闹度过平常的假期——这是鹿野修哉身为巧妙的欺诈师最擅长的演剧。
鹿野修哉将手覆盖在左胸口。
早就失去了心脏跳动的胸腔以沉默回应，平静得如同无波的古井。
不明白，久违的疼痛为什么毫无征兆地降临。
并非变动的预兆，只是过激反应而已。
绝对不要连这条世界线都失去——
恐惧着，逃避着，因而也憎恨着。鹿野扯出一个滑稽的笑，烦闷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冷静些许，而停下脚步时他已经回到了原先被收养的住所。
说不上别无二致，但和记忆中相似的模样，仿佛将鹿野修哉不真切地留在旧时的平凡日常。无人的空间中，他扫视了一遍四周，终于缓缓卸下了谎言的假面。太空了。鹿野修哉皱了皱眉，眼底的遗憾凝成一枚叹息的花瓣，轻轻沉落了下去。如果留下过什么东西就好了。在从来没有存在过自己气息的房间中，他闭上眼想象。
小小神龛内贴着灰白色的自己，遗像犹如一只早已死去的蝴蝶，而他的视线是死死钉住这具标本的利器。
——原本该是这样的。
睁开双眼，只有发白的墙壁迎接他的目光，连证明自己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完全抹除。
连妄想都如此不快——不是活过的证明，而是已经死去的事实。臆想中照片上的笑颜是如此刺眼，犹如火焰熄灭后灰白的余烬，倒映着迟来的哀悼。为什么第一时间会想到死后的幻影呢。濑户会用什么表情看着自己的遗像呢。
但是鹿野修哉没有机会见到了。
他悲哀地虚握着手。
鹿野曾经想用蝉这种发出“吱吱——”尖细鸣响的生物捉弄幸助。但是因为挨了木户的训斥，作战计划失败了。后来也并没有成功实施过。
什么嘛那个幸助，明明小时候那么爱哭鼻子，长大却变得可靠了。在这方面想欺负他的机会被消灭掉了。
——连同拥有的一切都被消灭掉了。
无法忍受失去。
他握紧手又摊开。
唯一的异常点。
被视为不稳定因素消除。
只有我不存在的世界线。
我的手中空无一物。
>>>08 Day18
距离上次见到鹿野修哉，已经过了三天，但这段时间里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而鹿野修哉在他面前消失得太过突然，濑户幸助凝视着手心中的死物，有点手足无措，好像被雾气包裹，失去了下一步行动。最终，他想了想还是拍了张蝉的照片，给在远处上大学的木户蕾发去了信息。
“蝉很吓人吗？”
“我的话，不觉得吓人但说不上喜欢呢。因为活得太短暂了。”
“明明是很漂亮的生物，就这样死掉可惜呢。”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小动物啊，但如果是小时候的幸助会被蝉吓到也说不定。”
是被吓到了吗……那么，下一次见到他，要好好道歉才行。
濑户幸助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阅着手机中前几日的聊天记录。视线扫过通讯终端，他迟钝地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短暂”二字，脑海中浮现出鹿野那天的神情——惊讶的、不甘的，却又流露出一点怀念般混合着苦涩，失去了如同面具般一贯的笑意。
而他那时只认为是魔术变得太过失败惹来了惊吓，以致于忽视了鹿野讶异之外的表情。但是这样的理由太过苍白——那样复杂而明显的神色，像翻倒在空白画布上的颜料，怎么可能看不见。濑户幸助的目光像一片落叶覆在发光的屏幕上，他不得不后知后觉地拾起刻意遗漏的讯息碎片。他并不喜欢那份似乎能窥探他人内心的直觉，于是便用钝感的玻璃容器封闭着，仿佛就不用面对鹿野修哉带来的那份日益扩散的异常感。而这份异常，像流动的雾气般渐渐具现为一个又一个无果的问题，如同没有写上地址的信封，等待着濑户幸助投递。
鹿野修哉到底在介意什么呢？
鹿野修哉成为幽灵，是什么时候呢？
濑户幸助想起他笑嘻嘻地出现在身边的模样，就好像是平日里勾着他肩颈的某位同级生，下一秒就要问他明日的课程表。
“我其实很羡慕蕾呢——”
“什……”耳畔响起消失了三天的声音，濑户幸助不可置信地看见鹿野修哉站在桥边的栏杆上。他已经习惯于鹿野不定期的出现，但此刻怪异感随着穿过耳朵的熟人之名再度袭来，犹如颤栗的电流。鹿野修哉只是表情轻松地站在距离濑户幸助半米长的地方，如同被人忘记的雕像，而意料之外的重逢冲击得濑户幸助忘记了梗在心里的杂乱的问题，犹如融化的奶油不着痕迹地滴落，失去了再度开口的机会。
没有理会濑户的惊讶，鹿野修哉近乎回避般地忽略了那天发生的事，为他们薄如蝉翼的联系涂上了骤然拉开的距离感。“即使相隔这么远也能保持通讯，真好啊。”鹿野只是突如其来地觉得不甘心，像一瓶拧开瓶盖的碳酸饮料，气泡从瓶底迅速窜起。他们的时间都向前流动，只剩下自己被抛在原地、甚至连存在的痕迹都被剥夺了。他踏在栏杆上踱来踱去，夕阳没有留下他的影子。
结束兼职工作的濑户幸助扶着自行车站立在桥边。粼粼波光如碎钻，映着残霞疲弱的橘红。他看着鹿野，细碎的微光在脑海中跃了一下。
有股怀念的、悲哀的气息。
我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濑户幸助突然觉得，他无法抓住鹿野，无论哪种意义上都无法抓住。鹿野修哉像某种破碎的容器，融化了的情绪抑制不住地往下倾泻。
>>>09 Day23
“说起来——相信平行时空的存在吗？”有一次，鹿野这么对濑户问道。而得到的回答是，当成故事听也不错呢。
鹿野坐在树上听着风神踏过树稍的足迹，心不在焉地观察街道。濑户今天在便利店工作，现在似乎是到下班时间了。那么，就在这里等他吧。
“哎呀，青蛙先生！”换上常服的濑户很快便出现在视线内，鹿野跳下树枝，自作主张取了奇怪的外号。
“听起来很帅气呢～”濑户理了理上衣向鹿野打了招呼，稍微拖长的尾音表露他对这个新起的称呼感到很开心。
“你想听故事吗？关于上次我说的平行时空哦——”鹿野双手放在脑后，不紧不慢地走在濑户旁边。他看见濑户点点头，思考着怎么传达出口。
我说啊，我见到过跟你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哦。
嗯……就这样好了。
似乎有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雨中。
他撑着透明的雨伞，蹲下身体喂着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然后是上上次，他已经是七十岁的老爷爷了。公园的鸟雀似乎很亲近他，围在身边唧唧喳喳。可是他看起来很寂寞呢。木制长椅只有他一个人，另一边是在等谁吗？
喂，天黑了会迷路哦。想这样提醒却无法发出声音呢。
总之是很奇怪的事——我无法跟其他人接触。没有办法让他看到，连说话也不行呢。
所以我只有你了。
这句话，到最后分别也没有说出口。
>>>10 Day26
午后的日光变得暗淡下来。天空传来的远雷像野兽的喉咙发出的“咕噜”的低吼，风也忽然以迅疾的姿态惹得街边的树一阵摇摆。
因为店里在装修，濑户幸助获得了不需打工的空闲。
想出去玩呢。
明明是短期旅行的好时间，但天气预报却告示着未来一周有雨的情形。濑户打开旅游杂志百无聊赖地想着。
佐贺县。
脑袋里跳出来没有思考过的地名，而手中的杂志，赫然翻到印着“佐贺县风物大赏”的彩页。
——奇妙的巧合。
鹿野修哉再次现身后的一周里，有关那次失态犹如沙滩上的文字被海水抹去了痕迹，两个人对此心照不宣般闭口不提。而濑户没能说出口的问题，像游鱼潜入水底，失去了踪迹。
很想，再问一遍。
莫名其妙地，随着刚才灌进房间的风，濑户幸助在意的想法又在心底闪烁起了火花，好像要开始再度燃烧。而刚才还在逗弄着仓鼠的鹿野，或许是感到了无趣，只是安静地趴在矮桌上，一副少见的活力不足的姿态。
“鹿野？”试着叫了他的名字，濑户没有得到回应，他望着伏在桌面的鹿野，左胸中火光熄去后，不知怎的，觉得佐贺县和鹿野很相配。
“睡着了吗……”濑户思考着等鹿野醒过来后把杂志给他看。他视线落在鹿野的兜帽上，熟悉感宛如交错缠绕的枝叶蔓延开来，似乎在过去很久的某天，鹿野曾以相同的姿态趴在课桌上浅眠。濑户摇摇头，像是要将荒诞的想法从脑袋里抛开。
光线透过灰尘轻飞的虚浮空气，穿过了鹿野露在帽子外的发丝，看起来像有点褪色的曝光照片中的景象。
嗯？有什么不对——
濑户瞪大了双眼，他伸出手想触碰鹿野，却依旧是熟悉的冰凉凉的感觉。他的手仍旧和之前一样穿过了鹿野的身体。唯一的变化是，鹿野修哉变得有些透明了。
“成佛，吗……”濑户的脑海中炸开一朵无声的烟花，霎时将混沌无光的思绪染成片刻的白昼。他想起的是鹿野提出玩游戏时，以及说着“平行时空”那寂寞的语气。
枯草色的植物从茎条到枝叶开始染上新绿疯长，无边无际地繁盛蓬勃，葳蕤生光。
濑户幸助看见鹿野修哉站在荒野中，细碎的蝉声骤然喧嚣不已，放肆地淹没了整个世界。鹿野修哉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濑户幸助却没能听到声音。
连摸摸鹿野的脑袋都无法做到。濑户收回了手，心底有只蝉在聒噪地鸣叫。
许久以前你无法传达出话语，很痛苦吧。
扮演“友人”的游戏……不是游戏也可以哦。
>>>11 Day26
鹿野用外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紧闭着眼，睫毛不安分地细微颤动，眉心微微拧成了川字。
世界如同在真空罩中一丝一丝被抽去了空气，虚浮的失重感封闭成厚厚的茧，没有落脚点。时间也开始错乱起来，许多的，许多的钟表指针飞快逆向旋转，破碎的钟面分针残缺。世界本身就像一个时钟，“嘀答嘀答”，声调枯燥无味。他拼命向上空伸出手，睁大双眼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然而声音却像被吞噬般，开始染上漆黑的颜色。
“……呜啊！”惊醒的鹿野慌乱地向四周张望，厚重而令人窒息的阴影顷刻崩分离析，只剩下噩梦滑过的一股晦涩的凉意，留下糟糕的余味。
“鹿野？”
“抱歉抱歉～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不过已经没事了哟——”鹿野清醒过来，确认自己还在濑户家中，便迅速换上了那副常见的无所谓的表情。他普通地试图继续触碰笼里的仓鼠，可果然还是，无法干涉现实。鹿野收回了注意力，目光㬓到濑户正要递过来的杂志，于是半真半假开着玩笑让他下次带自己去佐贺县游玩，兴奋得几乎要忘记反常的梦魇——
其实幽灵是不用睡觉的。但是刚刚自己陷入了奇怪的囚笼，几乎要溺于时间失控般不适的窒息感。
或许是有什么齿轮开始转动了吗。
他眯起双眼计算着过去与未来那虚无漂渺的时间。
我的声音还要多久才能企及你呢。
回应我吧，拜托了、请回应我吧——
我干枯的喉咙想要呐喊。
>>>12 Day30
夏天骤然的暴雨，宛若杂乱无果的心事。
从树叶上滴落的雨珠溅起的水花，投映出湿润的、带着凉意的暗色调画面。
鹿野似乎比上次见到时颜色更淡了些。
濑户幸助路过公园，看到了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鹿野。有一瞬间，他有了动摇的念头。
是依赖么，有些贪恋幽灵留存的时刻。
他认识鹿野修哉其实才三十天，刚好一个月。而他们成为“友人”才二十三天。四天以前，他才刚刚发出邀约——
“下次，一起去佐贺县吧？”
“如果我到佐贺县就消失了，濑户会难过吗？”鹿野修哉没有回以明确的答案，他恶劣地笑起来，撑着下巴偏头盯着濑户幸助，如同在期待一场有趣的电影。
濑户幸助那时差点以为这就是鹿野修哉的全部愿望了。他摸了摸黄色的发夹，稍微铺以凝重的底色，露出了遗憾的笑颜。
“这样啊，也许要到很久以后才能和鹿野一起去了。如果鹿野真的会消失的话，在去往佐贺县之前，我会把以前看过的风景讲给鹿野听哦。”
喂，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鹿野修哉看着濑户指腹划过黑发上那抹黄色——从幼年开始就形成的认真考虑的习惯性动作丝毫没有改变，他如同被呛到般咳了咳，反而笑得更厉害了，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过了一阵子，捉弄濑户目的达成的鹿野修哉才慢悠悠吐出几个轻快的音节：“骗你的啦。”
濑户幸助并不觉得生气。鹿野修哉眼底忽而浮现了碎光般的闪耀，被濑户的视网膜轻易捕捉了，他只觉得鹿野像只故意试探的猫得到了称心如意的玩具。
“真狡猾啊，鹿野。作为交换，鹿野的旅程，也多向我说说看吧。”
“濑户果然很有趣！”鹿野修哉拉紧兜帽裹住发红的耳尖。他稍微别开了头，数秒后，岔开的话题又折了回来，如同也在迟疑着回应自己的内心，“如果濑户想听的话——”
或许是在那时起，濑户幸助毫无自觉的挽留中，萌生了多余的情绪。
“下雨了哦？”濑户撑着伞走到鹿野面前。他似乎有些病怏怏，脸色差得像白纸，但是很快又换上一如既往的轻松表情。
“我成佛的话，会是什么样呢？”鹿野以平淡的口气谈论，像是在读什么小说的结局。
濑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阵短暂的沉默。
——请多依赖我吧。
某个声音沸腾般叫嚣着，在随着雨滴溜走的时间中收敛，终于窸窸窣窣地冷却。
濑户弯下身子，他靠得太近了，甚至想贴上额头探测鹿野的体温——好像以前谁生病的时候他曾这么做过。但他最终只是看着鹿野修哉的眼睛，像一座海水围剿的孤岛，伴着日夜涨落的浪潮，徒然地等待永不出现的船帆。
“鹿野想过一直以幽灵的姿态存在吗？”
“我可是旅行家哦，也许很快要去另一个时空了。”违心的话语编织成蛛网，笼罩着鹿野修哉的秘密，宛如预先练习着告别。然后，他抬起手做了个扯起嘴角的动作，“别担心嘛濑户，故事还没讲完——所以我会改变主意一直停留下来也说不定呢。”
可是不行哟。
如果我不抓住这一次的话……
濑户看着鹿野那张无可反驳的笑脸，胸腔似乎涌出了名为难过的情绪。
鹿野修哉或许是一只躲雨的飞鸟，雨停后便会振翅远去。
>>>13 Day33
我讨厌疼痛。一直以来都，无比讨厌。
说着“痛痛飞走了”这样幼稚的话，比起我明明更需要抚慰的你，在小小的时候对我展开了笑颜。被你从谎言包裹的泥沼中拉起来的我，或许能暂时忘记伤痕累累的过去，一路走向平凡普通的日常。
可我那不再感受到痛苦的奢望，也被剥夺了。
从那一天开始。
我麻木了的心，再一次感受到了苦涩。
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其他世界线上鹿野的心情。
如同我也曾拥有过的、令人目眩的光景。
结束了社团活动的两人，并肩回家走在路上。晚霞在背后铺开，仿佛绚丽的水彩。
在无法触及的未来，名为鹿野修哉的人与你交织出无数种可能。
但那都不是这个“我”。
这份微妙的嫉妒像玫瑰花枝细小的针尖凛凛刺进紧紧攥住的手心里，疼痛到渗出血。
如此可笑的心情。
鹿野戴上兜帽挪开了视线。他像躲在阴影中的黑猫，悄无声息地消失。
或许是有意将深妒之花悄无声息地摘除，只余下些许酸涩的气味；又或者，只是因为间隔太久蒙上了陌生感，不快的开端被加工成稀松平常的旅程见闻。如同身临其境地看了一场电影，以尖锐的疼痛作为燃料，结束放映的同时驱动着向下一条世界线跃迁。十六次世界线变动，不过是十六次疼痛而已。
“总之，第一次旅行就是这样无趣的事情。”鹿野修哉拍了拍左胸，做出一副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夸张表情，“胸口很疼诶濑户，还以为会更帅气一点，结果连前往下个世界线的方式都很潦草呢。”
夏季特有的明亮到灼眼的光线将鹿野修哉描绘成一道轮廓飘忽的剪影，连存在都稀薄了起来，犹如某句渺远的歌声。
“……稍微依赖我吧，”濑户幸助的双眼像凝结的琥珀，映照出黏稠的日光，“难过的时候，不用一个人也可以。”
鹿野与他视线交汇的瞬间，只觉得自己恍若旧纪元落入树脂的昆虫，将要被那双瞳眸封存。鹿野修哉牵了牵嘴角，扯出不知道是释然还是苦涩意味的笑。
“濑户是在担心我吗，我很高兴哦。”
即使已经快要失去吐露真心的能力，这也绝对不是为了安慰你而捏造的谎言。
在旅程结束之前，在你想起来之前——
将足以干涉现实的强烈情感冻结，只在蒸腾扭曲的空气中小心翼翼地融化，微弱而绵延不绝地，越过时间的束缚明明灭灭。
夜间的都市灯火辉煌，犹如华丽的盛会。金色绮丽地镶嵌在漆黑的设施上，而红色的航空障碍灯以规定的频率呼吸，安静地注视着穿梭的行人。鹿野修哉像一尾游鱼掠过流光溢彩的建筑群，悄无声息地跃入黑暗。
最后再对你作一次恶作剧吧。
距离上次见到濑户幸助，才过了七个小时而已。但是这份躁动不安的思念，连同从窗帘缝隙中流淌的溶化的月光，在濑户幸助身上薄薄地落了一层。
他伸出手，想摸摸濑户幸助的脸，但最终只是将手覆上濑户阖上的双眼，指腹轻轻扫过睫毛。
“好遗憾啊濑户，不能在脸上画画呢。”
鹿野修哉俯过身去凑到濑户幸助的耳边，带了点得意，悄悄笑了起来。
“晚安哟，幸助。”
>>>14 Day37
交通信号灯将休息日的人潮与车流有序分隔，交错涌过繁华的市区中心。
钢铁构造犹如巨型冰箱，将冷气隔断在玻璃门内。踏出门口的瞬间，碳酸饮料被撕开了金属拉环，“啪嚓”地冒出气泡，随后碎成水雾。狂乱的热浪像埋伏许久的猎手突袭，不知疲倦地向目标献以令人窒息的拥抱。黏腻的汗滑落下来，想要逃离这里。
路口的信号灯跳出站立的红色像素人形。濑户幸助移开了目光，向对面的楼宇投去了视线，上升又落下。
无机质的建筑被太阳雕刻，灰蓝色的玻璃窗反射出纯粹而没有杂质的苍色天穹，宛如无尽的紫阳花，呈现出极致的明丽鲜艳。被太阳光亲吻的人群熠熠闪烁，不真切地泛白起来，急遽地褪去对比强烈的色彩，成为灰白色的幻影。
“鹿野……？”隔着白色的斑马线，黑色外衣的轮廓镌刻在视网膜上，在失色的人群中张扬地宣告存在感，成为浅景深中唯一的对焦。
川流不息的车辆划开一道银河，横亘在两人面前。
感官被放大。细微的变动被设定了倍率般缓慢地进行，宛如电影的延时放映。
他看见鹿野修哉越发清晰起来，眼底翻腾着滚烫的悲戚，几乎要将双眼燃烧成赤红。
那时候的你，也是这样的表情吗？
脑袋炸开混乱的鸣响。脚步声踢踏着远近交叠，汽车引擎声一阵阵擦过耳际。
长时间注视某处，双眼会变得酸涩。燥热的气息宛如浪潮袭卷而来，呼吸不畅。
想要知道更多与你有关的事，接下来也要告诉我啊。
“回去了哟——”他朝着公路对面用力招了招手。红绿灯转为准许通行的状态，绿色的小人奔跑起来。
濑户幸助又一次，做了相似的梦。
只是梦里不再下雨了。
渲染成灰色的背景，一直有人在哭泣。
红色的路标牌上，指示方向无序地变换。交通信号灯像坏掉了一样闪烁无常。
炙热的地面上扭曲的空气似乎在蒸腾。
交谈的杂音像潮水般奔涌而来，无法辨别几乎令人窒息。
他听见拖着长长悲鸣的、失控的汽车发出仿佛要刺破耳膜的震裂的撞击声。
以及——
骨骼破碎的声音。
>>>15 Day42
站在时隔多日的，刺痛神经的、熟悉的路口。
五天前濑户幸助向他奔跑过来，指针不停转动的世界中，空气摇曳晃动。
遥如被阳炎恶意嘲笑着的某天，连同消散在炎热中的记忆，透过凝固的时间再度流淌，无法遏制地全数倾泄，仿佛要动摇世界。
就到这里了。
鹿野修哉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向濑户幸助张开了双臂，恍若有透明的羽翼。
那么，听好了——
我最后的故事。
传说有种蝉在土壤中蛰伏17年的漫长等待，只是为了吟唱一整个夏天的梦。
而我与你在无数次的相遇，无数次擦肩而过的目送之后，终于具现成一个多月的相处。
是怎样的相遇方式都无所谓。
即使回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原点也——
唯独这份剧烈的感情，像要呕出心脏般地疼痛不已。
“仅仅是想把心意传递给你。”
原谅我这份可悲又固执的妄想。
所以我——
“是地缚灵哦。被束缚在这个时空中的地缚灵哦。”
啊啊、其实也很嫉妒其他世界线的自己。在千万种可能性中，无法避免地被选中了最坏的结局，如此我便——
明明想笑出来，却变成哭泣都无法的、寂寞的心情。
已经像要溶化于空气中了。鹿野修哉难过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喂、幸助，不许忘了我——”
鹿野刚刚结束了夏天的旅程。他像一只蝉拥抱着热烈的太阳死去。
>>>16 Day42
被抽去力量般，濑户缓缓地跌倒在地。
盛满了强烈感情的画面，被一点点拼接合起。像教堂装饰着的玻璃彩窗，反射出本该早已意识到的——
鲜血染红的你，哭泣的你，若无其事打着招呼的你，掩饰着寂寞语气的你，逐渐变得透明的你。
那张我怀念而又熟悉的脸，终于重叠到一起。
心脏如同玻璃般被击碎，彩色的液体漏出来洒落成灰烬。
濑户幸助发出了哽咽的哭泣。
>>>17 Day42
我曾叛逃于世界线外，像脱离轨道的流星义无返顾撞向其他星球化为灰暗的陨石。
如同大气层中燃烧的星体，我全力奔向你，在爆炸般膨胀的喧嚣过后，迎来片刻的沉默、杂音收拢的寂静，散落谁人知晓、零丁的秘密。
“我喜欢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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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设定：
1.本条世界线中，鹿野早已遭遇车祸死去，无法放下执念成为了幽灵。想要回到事故发生前的鹿野，被判定为异常点抹消了存在，传送到了其他时空，因此濑户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情报。
2.变动世界线的方式，是产生足以干涉现实的强烈感情引起的心脏疼痛。
3.鹿野跳跃了十六次终于回到原初时空中，将心意传达给濑户。
4.单数序号描写的是鹿野，双数序号更倾向于濑户视角。
Day0是鹿野遭遇事故的那天。
Day1开始为两人重逢之后相处的时期。
Day42，濑户结束夏休的最后一天，是一切的终结。
